第二十六章

在竹林精舍的教化

頻婆娑羅王迎接佛陀住在王宮中，得到無上的法樂，他心中老是想著不知如何報答佛陀才好。

忽然，王舍城的迦蘭陀竹林浮現在他的腦內，那竹林之中，寂靜雅潔，很富有園林的優美，他想，若在那竹林中建築一座精舍贈送給佛陀，佛陀一定很歡喜。有一天他向佛陀說道：

“佛陀！世間究竟的真理，從佛陀大覺海中流出，我每次聽佛陀說法以後，內心總覺清涼。記得十多年前，當佛陀路過我國的時候，我就看出佛陀不是一位平凡的人物。後來我知道佛陀在伽耶山修習苦行六年，我終日盼望著佛陀得到正覺以後，就來向我宣教，現已滿足了我的夙願，真不知如何形容我內心無限的歡喜。現在，看到佛陀像是將要離別我的王宮，又要遠遊的樣子，我真是驚惶失措，不知如何才能挽留住佛陀，以便我們這些凡愚的人常能親近座前，聽聞正法。佛陀，您一定知道迦蘭陀竹林是一個清凈幽美的地方，我想在那裏建一座精舍，供養給佛陀，希望您能長期安住此為我們這些凡愚的人說法。我懷著滿腔殷切的熱望與誠意，願佛陀能夠慈悲接受！”

佛陀慈悲地回答道：

“你就開始興工吧！我很歡喜接受！”

頻婆娑羅王當即傳下敕命，命令臣下迅速在迦蘭陀竹林為佛陀建造一座精舍。

精舍不久完成，計分十六大院，每院六十房，更有五百樓閣，七十二講堂，定名竹林精舍。頻婆娑羅王親迎佛陀及諸弟子住於精舍之內，佛陀很高興地說道：

“布施是去除貪欲，忍辱是壓止嗔怒，智慧是遠離愚癡，布施、忍辱、智慧，這三者是能進入涅槃之門的路徑。

說到布施，不一定是財寶，見到別人布施，心亦隨喜，將來所得的果報，和布施的人相同。”

佛陀講這話的時候，慈祥和藹之光，完全流露在面上。

有的人布施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不足；有的人雖然知道應該布施，卻沒有能力去布施，可是只要他見到布施的人而心生歡喜，這也和自己布施的意義相同，一樣可以得到福報功德。“看到他人布施而心生歡喜”，佛陀的法教，是非常值得我們深思和贊美的！

佛陀帶領著一千余名弟子住在竹林精舍裏，這些弟子們都以佛陀為中心，共同過著僧院生活。

竹林精舍的建立，標誌著比丘生活方式發生了變化，他們開始從遊行逐步轉為定居生活；同時標誌著佛教僧團的成立。竹林精舍給佛陀和早期僧團提供了較好的結夏安居場所。

佛陀接受頻婆娑羅王贈送的竹林精舍，在弘化事業上，一方面得到不少的方便，但一方面卻引起一些人對佛陀開始嫉妒、反感、輕蔑起來。佛陀慈悲包容一切，很多人從各方趕來皈投到佛陀的懷抱。佛陀在初期傳道時，能得到竹林精舍是一件大事，但比這更大的事，還是要算得到兩位弟子，一名舍利弗，一名目犍連。他們後來輔佐佛陀將正法教化人間，對佛陀教法的弘傳，其功勞足為我們後人效法、景仰！

舍利弗，本名叫優波室沙，目犍連叫拘律陀。他二人有著世間稀有的聰明和學問，起初是共依當時學術界權威的刪阇耶為弟子，後來覺得不夠所學，就離開了刪阇耶。他二人也各有一百名弟子，這些弟子也以為沒有人能在學問和道德上勝過他們的老師。因此在舍利弗和目犍連的心中，就傲然地以為世界上沒有比他們更有智慧的人了。

有一天，舍利弗獨自行走在街上，遇到佛陀的弟子阿舍婆誓，看他出入在王舍城中乞食，威儀靜肅的風度，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一位普通的修道者。舍利弗帶著好奇心，很有禮貌地詢問道：

“請問你這位修道者，你住在什麼地方？誰是你的老師？你的老師向你們說些什麼道理？”

阿舍婆誓謙虛地答道：

“我住在竹林精舍，我師父是釋迦牟尼佛，他得到一切種智，是天、人之間偉大的導師，相貌端正威嚴，而且具有極大神通，世上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他的。我的老師常說‘諸法因緣生，諸法因緣滅’。又說‘諸行無常，是生滅法；生滅滅已，寂滅為樂’。”

阿舍婆誓這樣簡單地說了佛陀的兩句法語，婆羅門聰慧的舍利弗聽了，像有一輪光芒萬丈的慧日，把他心中的一切疑雲驅散，其得到無上法樂的歡喜之情，自非筆墨可以形容。

舍利弗聽了關於因果緣起的道理，有了很深的悟解。他想：以前我以為一切因及無因，雖然都是無所作，但那是由於自在天的意思而形成。今天從佛陀弟子的口中聽到因緣法，明白到一切諸法不是人作，也不是天作，而是從因緣所生，也是從因緣而滅。這因緣啟示他“無我”的智慧，斷除他微細的煩惱。他越想越覺得佛陀真是偉大。自己多年的苦修，實在是無益的，真理之光，好像到今天，才從阿舍婆誓轉述佛陀的教言中看到。

舍利弗和阿舍婆誓兩個人好像是百年的知己，竟忘記時間，邊走邊說，談得非常投機。

舍利弗心中感到非常愉悅，和阿舍婆誓約定，一有機緣他就要去拜見佛陀。他向阿舍婆誓頂禮以後就告別回家，一直向老友目犍連的住處而來。

目犍連一見到舍利弗那歡喜得忘形的樣子就問道：

“舍利弗，你怎麼今天這樣歡喜呀！難道你得到什麼法寶了嗎？”

“目犍連，我現在知道一個偉大的人物，足可以做我們的老師！”舍利弗的面容洋溢著得意的微笑。

“舍利弗，你不要這麼小看了自己呀！世間哪裏還有這樣的人呢？”

“目犍連！的確是有呀！他就是佛陀，是千真萬確的佛陀！我們所尋求的師長，就要遇到了。”

舍利弗把聽到阿舍婆誓說的佛陀之法，一一轉告目犍連。講話時的舍利弗，與聽話時的目犍連，都歡喜地流下熱淚。目犍連聽後頓時心生慧解，善根成熟，當時就遠離塵垢，得到法眼的清凈。

第二天，舍利弗和目犍連帶領各人的弟子，一起走向竹林精舍去拜見佛陀。

佛陀一見就非常歡喜，佛陀感覺到自己證悟到現在，所說的話，才真正有了了解的人。

自從舍利弗和目犍連帶領弟子皈依佛陀以後，很多人都想跟隨佛陀出家學道，社會上知道佛陀的感化力太強，人人都恐懼自己的子弟去出家，更有的怕佛陀的弟子多起來勢力太大，因此批評的風聲也就隨之而起，他們都批評說：

“沙門釋迦牟尼，擾亂我們的家庭，斷絕我們的宗嗣，把我們的子孫都誘惑去出家。那優樓頻羅迦葉三兄弟還領了一千弟子皈投在他的門下。他是從母親的手中奪去孩子，從賢妻的身旁奪去丈夫，才會感到滿足。”

這些批評的風聲，給佛陀的弟子走在街上時聽到，聽到的人很生氣，他們把外面的閑言詳細地報告佛陀。佛陀聽後很安詳的說道：

“外間批評的那些言論，是不會長久的，可能會有六、七天，以後就不會有人批評了。你們不要掛念於心，看這個世間，應該豁達些才好。你們以後再遇到這樣批評的人，就照我下面的話答復他們：‘真人的佛陀，是引導人們了達人生的真理，非但教人要好好做人，而且是教人要做一個完美的超人。學佛並不一定要出家，在家奉行佛陀之法也是一樣。’”

佛陀的弟子早晨乞食，行走在街上，聽到那些非難的言詞時，就把佛陀吩咐的話向眾人宣說。社會上的群眾，聽到佛陀弟子的話，再回想回想，果真不到七天，這些非難的言詞再沒有人提起，大家對佛陀的先見之明，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有一天，佛陀暫時離開竹林精舍，登上靈鷲山，入定在豚崛洞的時候，舍利弗的舅父長爪梵誌（摩訶俱絺羅）特別前來拜訪，他是異教中一位很有名位的仙人，知道舍利弗改宗，對佛陀的威德就非常向往，他在拜訪佛陀時對佛陀說道：“我還沒有認識一切！”

“沒有認識一切，就已經認識一切了。”佛陀微笑著回答。

長爪梵誌給佛陀這一說，無言以對，佛陀又說道：

“肯定一切的人，就是否定一切的人；肯定某一項事物的人，就是否定某一項事物的人。肯定一切，很容易被貪欲拘囚起來；否定一切雖然能夠遠離貪欲，但太固執這個否定，也是一種執著。舍棄一切的肯定與一切的否定，那才是認識真理。”

長爪梵誌聽到佛陀這些簡潔的至理名言，羞愧於自己的不足，他也很誠摯地做了佛陀的弟子。

佛陀度了長爪梵誌以後，又回到竹林精舍中為諸比丘說法。

萬川匯入大海，佛陀的慈悲、德慧，像一片汪洋無邊的大海，千萬條的河流都向大海流來，大海中的水量雖然在不停地增加，但一點都不會溢出來，靜靜地容納，靜靜地交流，大海究竟有多大，誰又能預測呢？

佛陀的清凈法身是解脫自在的，但佛陀應化的肉體並不是不死之身，如果佛陀假因緣和合的丈六金身是不壞的話，則佛陀闡明的那些宇宙人生的真理就會自語相違。有為的法是無常的、無我的、生滅的，即使成了佛陀，只要他有為的色身住此世間，就要順應法的自然性，就不能與法的自然性相違。

有一天，佛陀示現疾病，他靜靜地休養著。頻婆娑羅王知道以後，就趕快叫禦醫耆婆前來為佛陀治療。耆婆一向很尊敬佛陀，他很高興地為佛陀看病。本來，在耆婆的心中，老早就察覺到除了佛陀以外，佛陀的弟子們穿著的衣服既不講究清潔，吃喝的飲食也不講究衛生。可是他沒有勇氣，也不敢向佛陀進言。

佛陀病好以後，禦醫耆婆老想送一樣禮物供養佛陀，他思來想去，不知要送什麼禮物才合適，後來想到他過去替鄰國的大王醫病，那大王曾報酬他一件上等的衣服，那衣服是王者穿的，唯有佛陀才配穿著，他把衣服呈獻給佛陀並說道：

“佛陀！我自從拜見您以後，就掛念著一件事情。您常說，在這個世上比較寶貴的就是我們的身體，可是我看到佛陀的弟子們常穿著襤褸的衣服，這站在我們醫者的立場，無論如何解釋都是不合衛生。這件衣服是鄰國大王的賞賜，我希望佛陀接受我轉贈的供養，給我種一點福田，我更盼望著，就是請佛陀叫比丘們從此不要穿襤褸的衣服。”

沒有執著的佛陀，很歡喜耆婆的厚意，他著人傳話給諸比丘弟子說：

“穿著的衣服，無論新舊，一定要樸素清潔，要經過日光消毒。如果心為綺麗美觀的服裝所染，固非所宜，若一定要穿著襤褸的服裝以示學道，也是不當。”

佛陀的話傳出去以後，王舍城中的人民，都爭著做了許多衣服贈送給比丘大眾。供養佛陀及弟子們的人多了，這風聲傳進一位大富豪的耳中。

這位富豪住在離王舍城不遠的摩訶沙羅陀村，名叫大迦葉，聰明博學，富甲天下，是婆羅門中最傑出的人物。當佛陀在竹林精舍說法時，他每次都前往聽講。佛陀的德慧，終於漸漸地打動他的心，他也想跟隨佛陀出家。有一天他在歸途中，走近王舍城多子塔邊那株大樹枝葉交錯的地方時，驚奇地發現佛陀正在那兒靜坐。他在佛陀的座前合掌頂禮，非常懇切感動地說道：

“佛陀！我的大師，請接受大迦葉的皈依，大迦葉從此是佛陀的弟子！”

佛陀知道大迦葉的信念，說道：

“大迦葉！你真是我的弟子，我確是你的老師。在這個世間上如果沒有證得正覺的人，是受不起你做弟子的，你跟我來吧！”

佛陀靜靜地站起來，往竹林精舍的方向走去，大迦葉跟在佛陀的身後，他恭敬感動得淚流不止。

佛陀回過頭來看看大迦葉，然後說道：

“我早就知道今天是你得度的日期！很好，未來佛法的流傳，用得著你的地方非常之多。”

佛陀度化大迦葉以後，王舍城的佛法已經打好基礎，靈鷲山的精舍也成於此時，國王、學者紛紛前來皈依，佛陀的教化，更是普遍各方了。